民办“国防”学校招生“零收费”，在校学生实习遭遇零工资

　　本报记者 王静宇

　　“3年了，我们学无所成，且在实习期间工资分文未得，学校和工厂真是太没有良心了。”10月17日，罗新（化名）向《中国企业报》记者诉苦道。

　　罗新是贵阳市国防学校2007级的一名毕业生，在校所学专业是市场营销，然而在长达3年的在校上学期间，只上了不到3个月的课，其余时间全部在不同的工厂进行“实习”。为此，罗新与他的60多位同学展开集体维权。

　　但值得警惕的是，职业教育工学结合、校企合作的定向培养模式正逐步演化成为披着“校企共同盈利”外衣、以“企业和职业学校以实习名义将实习学生充当廉价劳动力”为内容的另类“顶岗实习”新模式。

　　办学模式：

　　“零收费”暗藏玄机

　　贵阳市国防学校还有着另一个名字——贵阳市长征职业学校。

　　据贵阳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国防学校最初由国防办颁发办学许可，但未能得到教育主管部门的认可，教育局要求学校更名重新审批，二者乃“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为民办中等职业学校。

　　周天华是国防大学与现在学校联合办学即国防学校北院（以下简称北院）的现任校长，后者作为国防学校的教学点，挂靠办学。“当时北院的招生并不景气，听说2005和2006两级学生才有120余名学生报名。”罗新说。

　　“当初在‘免学费’、‘国家补助金’、‘国防办学’等标签的吸引下，为了能够学习到一门技术，也为了以后能够找到一份更为体面的工作，我就报名了这所学校，谁知道却被学校给深深欺骗了3年。” 罗新说。

　　罗新告诉记者，3年间，学生们都认清了学校的“真面目”，不少学生在中途退学。坚持到最后的学生，只为拿到一张毕业证，找个好工作。“然而好不容易熬出来的毕业证却遭到众多招聘单位的质疑，并不认可其毕业证件。”

　　日前，记者电话联系到贵阳市国防学校，一位自称办公室主任的人告诉记者：“学生们的举动让他感到很惋惜，也很寒心。”

　　贵阳市教育局有关负责人介绍，学校创办时正是整个职业教育的低谷，各地的职业教育开始尝试创新、转型，政府的投入也在逐年加大。

　　2007年，在国务院《关于建立健全家庭经济困难学生资助政策体系的意见》的政策背景下，北院启动了“勤工俭学助学工程”。

　　“这一办学模式通俗地讲，便是学校为学生垫付所有学杂费用，学生则需利用课余时间前往工厂‘实习’，所获薪酬偿付学杂费用。”贵阳市教育局某人士告诉记者。

　　在学生与学校签订的协议中，学校提出采用弹性学制，充分利用寒暑假、双休日进行实习、社会实践，学生勤工俭学所获得薪酬，作为学生读书的学杂费、生活费等费用。

　　不过，学生在勤工俭学期间，要接受“合理的”加班，原则上无论何种原因均不得辞职。

　　在校长周天华看来，这一模式将大大减轻贵州贫困地区家庭的经济压力，让学生能够读上书、找到好工作。

　　罗新告诉记者，2007年第一届“勤工俭学助学工程”招收了1000多名学生。“但最后顺利毕业的，只剩下300多人。”

　　据了解，北院在招收了2007、2008两级勤工俭学班的学生后，已经停办。

　　周天华则在2009年另行成立了独立的华海职业学校，继续采用零学费模式招收了两届学生。2011年，对于自愿勤工俭学的学生，依然可以采用零学费模式招生。

　　勤工俭学：

　　实为变相顶岗实习

　　在学生眼中，被学校视为给予维护学生最大权益的《协议书》却更像一张“卖身契”。

　　2007年罗新入学后，先是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为期一个月的军训，之后罗新和同学们便被统一带到深圳的一家电子工厂，成为了流水线上的工人。

　　“军训结束后，也没有上课，我和同学们直接被安排到工厂去做工。”罗新说。

　　罗新回忆道，在工厂里，学生们的工作时间、吃住安排，和普通工人完全一样，也一同加班，所做的事情和自己所学的专业毫无关联。

　　“工厂里面工人的工资是按月领取的，而我们实习生的工资则是按小时工来计算的，所得工资由工厂直接交学校抵免学费，发到我们手上的则是每月100元的生活费。”罗新告诉记者。

　　“工厂要人了，便在工厂干活；没活可干，就送回学校或者回家”。由于“实习”第一年正遇上经济危机，学生们在工厂里的时间长短不一，罗新这一年，在工厂里干了9个月。第二年学校开学，罗新又回到学校，但总共只上了3个月的课。

　　罗新说，课程包括职业道德、英语、语文、数学、计算机等，不过他认为“老师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什么”。“一本教材都没讲完，学校便组织考试，老师提前给了答案让我们抄，非常简单。”

　　随后，学生们又被组织到了东莞“实习”。因为受不了长时间加班，罗新干了3个月就自己走了，到深圳另一家工厂去打工。

　　按照普通中职院校的教学计划，第三年乃是“顶岗实习”。罗新和同学们一回到学校，就被学校直接带去了工厂，直到2010年6月毕业。

　　学生们回学校举行了一场毕业会餐，但与学校的关系还未终结，因为他们的学杂费尚未还清。

　　“后来我们去找学习理论，学校才颁发毕业证。”罗新在2010年10月份正式毕业，而有的同学则是在11月、12月。

　　在学生们提供的一份《勤工俭学班学生费用一览表》中，学校将每一年的费用都逐项列出。学生每月的工资，从400元到1900元不等，需要抵扣的在校支出包括学杂费、保险费、体检费、装备费、车费、外联费等。“记得有一名学生在三学年结束后，仍然欠学校1951元。”罗新说。

　　学生们认为，自己的工资明显低于当地法定标准。例如2010年6月实习期间，当地的法定小时工资为6.29元每小时，学校所计算的统一工价为5.5元每小时，且平时和周末加班都一样。“学校肯定吃掉了中间的差价。”罗新说。

　　最新进展：

　　学校停招、校长道歉

　　这次参与维权的共69名学生，总共向学校索赔100多万元。听到学生们的这个诉求，校长周天华十分生气，直呼学生敲诈。

　　2011年8月21日，贵阳市国防学校2007级毕业生学生代表，代表同一年毕业的69名学生，与校方进行了最后一次谈判，双方不欢而散，都准备拿起法律武器向对方维权。

　　从今年5月开始，学生们先后向贵阳市教育局、教育厅、物价局、劳动局等相关部门发出投诉信。

　　“我们只希望要回被克扣的工资，并要求有关部门对学校进行整改、查处，避免师弟师妹们重蹈其覆辙。”罗新说。

　　对于学生们的“维权”，校长周天华感到很“痛心”。他表示，这一届勤工俭学班的学生，是他投入心血最多的，每年寒假，他都亲自到东莞陪学生过年。

　　记者获悉，近日又有12名学生代表与校长的再次谈判也陷入僵局。“我们要坚持维护我们的利益到底，学校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们现已咨询了律师，正在等待行政部门的调查处理结果，若最终结果与事实不符或处理不当，我们将会通过法律途径对学校提起诉讼，维护我们的正当权益。”罗新说。

　　日前，贵阳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专门赴广东深圳与维权学生见面，贵阳市国防学校校长周天华向学生鞠躬致歉，并表示希望和谈。

　　同时，贵阳市教育局要求双方对学生工工资、学费、助学金发放等各自举证，并表示支持学生向劳动部门提起劳动争议仲裁或向人民法院起诉维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