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No.7的理想
和郑青井渐渐熟悉起来之后,我经常会死皮赖脸地拉着唐乐乐到顶楼的艺术教室里看他排练。他从来不喜欢刻意打扮自己,习惯穿一件肥大的T恤,或者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衬衣。尽管这样,他身上却充满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有很多时候,我甚至因为刻意跟随吉他的某个节拍而忘记了呼吸。
我跟在他的周围,问他一个又一个问题。
我指着他怀中吉他上的摇杆问他,郑青井你能不能够告诉我,吉他后面的这个弯弯的小尾巴是干什么用的?
我伸手敲一敲他踩在脚下的拾音器问,郑青井,这个小盒子是干什么的?
……
对于我层出不穷的问题,郑青井从来都是懒得回答。他总是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边把我当成陀螺似的拨得团团转。
其实我知道摇杆是用来发出颤音的,其实我知道拾音器的作用跟我在KTV包间里对着屏幕大喊郑青井你是个王八蛋的时候用的麦克风是大同小异的。可是我就是想要问,就是想要他跟我解释。
郑青井有许多“女朋友”,鼓手鸡毛喜欢用序号来称呼那些女生,从No.1一直数到了No.6。我满心希望自己可以做No.7的,可是鸡毛跟我开玩笑说,你是No.0。
郑青井心情好的时候,会拿出一部分演出费请我们喝啤酒。
走出艺术教室,从右手边的小门里走出去,再爬上一段旋梯就是楼顶。太阳那么大,我们躲在中央空调风机的巨大阴影里谈理想。鸡毛说他想在海边租一个铁皮房子卖饮料,那样就可以看到很多很多比基尼美女了。
郑青井听到他的话,一口啤酒全部喷在了地上。他说,鸡毛,你TM有点出息好不好?
鸡毛不好意思地反驳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想,这跟有没有出息没关系。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就像我的理想是当郑青井的No.7一样。
如果说鸡毛的所谓理想勉强算得上高尚的话,那么接下来唐乐乐的理想确实就有那么点不上道了。她狠狠地喝下一大口特意为我们俩买的可乐,然后异常深情地看着我说,小溪,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为你当伴娘。
我用手狠狠地将她即将靠到肩膀上的脑袋推开,愤愤地说,你有毛病啊,唐乐乐,是不是被鸡毛传染了,怎么都变得那么胸无大志了?
然后,我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郑青井。他正抬起头来看向远方蓝白相间的天空,因为是背对着我的缘故,所以看不清此时此刻的他到底是什么表情。我拿起一枚小石子儿,轻轻地掷他,接着自以为是地说,郑青井,你的理想肯定是当大歌星吧,毕竟你那么喜欢音乐!
那一天,郑青井照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鸡毛悄悄地告诉我和唐乐乐说,你们还不知道吧,青井就是这么一个人,跟你熟悉起来以后就会变得越来越闷。说到这里,他刻意压低声音,将嘴巴贴过来说,曲小溪你知道吗?郑青井直到现在都还想着No.6呢。
关于鸡毛口中那个神秘的No.6,我是在两个月后才从他们偶尔的对话中探听到一星半点儿的信息的,而那时候我已经由一名普通的听众荣升为郑青井的御用小跟班。
这期间,唐乐乐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小溪,你别看不起我给你当伴娘这个理想,你如果知道我所说的那场属于你的婚礼,新郎一定要是郑青井的话,你就该知道我的理想有多远大了。简直可以说是……幻想!
她说,曲小溪,郑青井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
我说唐乐乐,你脑袋被马蜂蜇肿了吧?他才刚来学校几天,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喜欢上我这种类型?
唐乐乐不再说话,用小勺儿胡乱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最讨厌这种浪费粮食的家伙了,最讨厌她那种自以为是的嘴脸。
我说,唐乐乐,你信不信,三个月之内,我一定把郑青井搞到手。
看我发彪,唐乐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拿起饭盒从我身边走掉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我要坚决打掉她的嚣张气焰。
4、朋友的真相
自从在唐乐乐面前赌气地说“三个月之内一定要把郑青井追到手”的话之后,我开始对鸡毛旁敲侧击地打听NO.6的事情。我觉得对于那个神秘的女孩,至少应该知己知彼吧。
然而对于我的话,鸡毛总是故作深沉,模棱两可或者不予回答。
他说,小溪,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听那么清楚的好。我和郑青井早在两年前就认识了,并且组织了乐队,所以大家认为他转来青兰是为了能把乐队集中在一起。其实,不是。
他说,你觉得我这副样子,能有那么大魅力可以让他围着自己团团转?你要知道,他才是队长啊!
我说,我问你No.6的事情呢,谁管你们乐队的事情了。
他漫不经心地用鼓锤敲打着鼓面,轻笑一下,我说的就是她的事情啊。
鸡毛你!我恨恨地站起身来,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郑青井。我说,算了,知道你嘴紧得要死,我不指望能从你那里套出点什么来了,我自己去问郑青井好了。
他将两根鼓槌并在一起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懒洋洋地笑,那么小溪,祝你好运。
我白了他一眼,无比恶毒地腹诽,装神秘,吊胃口什么的统统被诅咒租不到铁皮小屋,卖不了饮料,看不到比基尼美女。哈里路亚。
我走到郑青井面前递了一瓶屈臣氏给他,然后像小狗一样蹲下平视他的双眼,我说,郑青井,能给我讲讲你的NO.6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用那样正经的语气问出这个有些出格的问题,明显呛了一下,不确定地瞅着我。
我想着豁出去了,于是眼一闭心一横说,我想围观那个据说虐得你七荤八素,却还能让你念念不忘的姑娘。
他的眼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最终扬起嘴角给了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他说,又不是猴子有什么好围观的?再说你个小丫头问那么多做什么,说了也不懂。
我抿抿嘴,你都不跟我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他敛了笑,别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曲小溪,那是我自己的事。
是从未有过的疏离语气,我顿时怔住。
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没资格也没立场去过问。
郑青井,你的潜台词是这样的,对吗?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终于清醒,也终于明白过来,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得意忘形了,曲小溪之于郑青井不过只是朋友,而这个朋友的定义,在最开始就已经被隔断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他说完那句话便起身离开了,原本躲在影子底下的我瞬间曝露在炙热的阳光下,刺眼的光线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对着他消瘦的背影,我努力再三却终究没能说出在心里默默练习了几千几万次的那句话。
我怕他看不上我这个,哪怕只做替补的NO.7。
我像个鸵鸟一样傻乎乎地蹲在原地,思索着那句三个月搞定某人的话是不是真的有些夸大其词了。唐乐乐那个毒舌女有句话说得还真没错,想用对付小鬼的那套来收服大神级别的郑青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知过了多久,鸡毛扛着两根鼓槌晃悠悠地挪到我跟前说,都快一个钟头了,乌龟也不会像你这样晒壳的,走了走了,哥请你吃棒棒糖。
我揉着发麻的膝盖慢慢站起身,无比幽怨地说,鸡毛,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平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现在竟然宁愿请我吃糖都不告诉我那神秘的姑娘到底是谁,为什么呀?
他欲言又止地瞅了我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说,小溪,相信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你会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我拖着倒霉的鸡毛沿着西荷路的小商品街逛遍了所有的零食店,他一副“你上辈子没吃过糖还是怎么着的”表情,眼睁睁地看着我把每一种牌子不同口味的棒棒糖一一塞进自己的口袋,直说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招惹过我这个祸害。
凡事说到做到的鸡毛,那时候,我错以为他对于NO.6的缄默是在刻意地帮郑青井做隐瞒,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来他什么都不说,才是真地是为我好。
5、埋起来的秘密
原本以为郑青井在跟我说完那样一番话后,彼此间会多多少少有些芥蒂。哪知第二天,他竟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打招呼时脸上的微笑都没见有一丝混乱和破绽。
在生意红火的烧烤店里,他左手霸着最后一瓶啤酒,右手还不忘跟我抢烤熟的烤翅。
鸡毛拿根铁签子习惯性地敲着烤箱,他说,阿井,你好歹也收敛点,毕竟小溪是个女孩子,不要形象了是吧,也不怕人家嫌弃你!
彼时,郑青井和我的抢食计划正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他攥着我细长的胳膊恶狠狠地威胁说,如果不交出鸡翅膀,我就在你的爪子上啃一口。听了鸡毛的话,他转过脸去笑了笑,语气嚣张至极,我就这形象了,爱嫌弃不嫌弃,谁在乎!
我刚想开口狗腿地附和句什么,谁料他撇了我一眼又幽幽地加了句,还有鸡毛,你们什么时候把曲小溪当女孩看过?
我顿时恨不得当场把他串起来烤一烤。
后来我就问鸡毛,郑青井是健忘呢,还是性格分裂?明明昨天才撂下狠话,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他挑挑眉说,丫头,阿井这人是这样的,他不在乎的人或事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这句话我消化了许久,才终于搞明白鸡毛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郑青井,我都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悲哀了,你轻易地原谅了我的冒失和唐突,是因为我是你不在乎的人。
从饭店里出来,鸡毛瞅了瞅依旧挂在天边作威作福的大太阳,提议一起去潮湖游泳。
郑青井点点头说,行啊,也叫上队里的其他人吧。说完他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看我,小溪,你要不要也叫上乐乐陪着你?
鸡毛握着电话,不屑地哼哼两声,哟,怎么现在想起小溪是个女孩子了?
郑青井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仲夏傍晚的潮湖有种近乎苍凉的美,我像一尾饥渴的鱼在浅碧色的湖水里游过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
郑青井无比诧异问我,小溪,你今天是打鸡血了吗?
鸡毛四仰八叉地躺在百年巨槐下,懒洋洋地说,没打鸡血,她是打了一肚子的气。
我没郑青井那么好的教养,于是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对着鸡毛就是重重的一脚。
他兔子一样蹭地蹿起来,委屈地说,曲小溪,敢情我那二十多块钱的棒棒糖都打水漂了,你下脚那么很?
我哼哼两声没说话。
郑青井无奈地摇摇头,鸡毛,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毒舌。
那天晚上,我,郑青井,唐乐乐还有鸡毛四个人在潮湖边的巨槐下坐了很久。
我瞅着湖里露胳膊露腿的姑娘少年,突然就想起了鸡毛那个“远大”的理想,于是我说,鸡毛,其实你没必要去海边租铁皮房子卖饮料,在这里不是一样能看到比基尼美女吗?
他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眯起眼睛,曲小溪,我在这待了十七八年了,不夸张地说,比基尼的影子都没见一个。说完,他伸脚踢了踢一旁沉默的郑青井,对了,阿井,你的理想是什么?
月色在郑青井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晕出一圈圈温暖的绒光,他钩着嘴角笑笑,我没理想,真的。
我撇了撇嘴角,鬼才信你没理想。
郑青井,我们这一票人里最不可能没理想的就是你。
没理想你会为了办好一场音乐会,天天排练到凌晨?没理想你会为了写好乐队的曲子茶饭不思?没理想你会哪怕再苦再累也依旧坚持着走音乐这条路?
郑青井,你不是没有理想,只不过好比鸿鹄之于燕雀,你所想所要的,彼时的我们无法企及。
鸡毛晃晃悠悠地坐直身体,他说,阿井,你要是不好意思说那也没关系。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理想写下来,然后放进瓶子里埋起来,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再一起挖出来看,怎么样?
郑青井嘴里刁着根草含混不清地哼哼。
我在心里暗暗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于是比较狗腿地举双手双脚赞成。
鸡毛瞅了瞅沉默的唐乐乐说,乐乐,你总不会拒绝吧?
唐乐乐的脸掩在沉沉的夜色中,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流转着明明灭灭的光,她有意无意地瞥一眼郑青井,说都说了还怕写吗?
那天晚上,鸡毛小心翼翼地把四张小字条儿塞进装牛奶的玻璃瓶中封好,然后埋在了那个百年巨槐下面,一脸虔诚的表情,如同接受洗礼。
郑青井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说,走吧走吧,你们也真有够无聊的,想法幼稚得跟小孩有得一拼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来到潮湖边站上好一会儿,好奇心宛若一只猫爪挠得我片刻不得安宁。
我像疯了一样想知道郑青井的理想,我想知道他再三缄口的心愿是否与曾经那个神秘的NO.6有关。
然而,即便我下了最大的决心,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真的下手去挖出那个瓶子,没勇气偷窥那些掩埋成冢的秘密。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不过是他感情世界、理想世界外,最平凡的旁观者,他貌似敞开着一扇门,却紧紧地关着自己的那颗心。
我一直记得唐乐乐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她说,小溪,你这个人就像你的名字,简单干净如同溪水,让人一眼便能看得通透,可郑青井不同,他橡是一口井,人在上面望不到底,掉落下去便只能坐井观天。
她说,曲小溪,郑青井不适合你,他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一眼能望到底的女生。
唐乐乐的话很毒,却也无比正确,一针见血。
望着晚风习习的湖面我无比悲哀地想,郑青井,曲小溪这辈子算是真的栽在你手上了,江河湖海,锦绣风光统统丢了不要,偏偏守着你这口不开窍的枯井,情愿一辈子坐井观天。
6、最可悲的第三者
真正见到那个传说中郑青井的NO.6时,这个冗长濡湿的夏季已经完全过去了。校园里,法国梧桐落了一地金灿灿的叶子,铺满行道,耀武扬威地昭示着秋天的来临。
中午,我捧着好不容易从食堂里抢到的最后一份糯米排骨,乐颠颠地往音体楼跑。
郑青井,喜欢你这么久,我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了,现在的我,无论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你,我简单明了的世界里除了你,还是你。
原本只是想送份午餐,顺带着给你惊喜的,却没想到竟会一下子撞破你们再三缄口的那个秘密。
推开阶梯教室虚掩的门,我一抬头便看见了令人无比愤怒的一幕。
背对着我的女生甩着胳膊,动作异常娴熟地预备一个大耳光就这样直直地招呼到你的脸上,而你就那么木讷讷地愣在原地,没有半分闪躲的意思。
我当场就火了,心想,我那么宝贝的郑青井怎么能随便让人搓圆捏扁地欺负,于是脑袋一热就很不计后果地拿着饭盒朝那个女生的脑袋砸去。
我万万没想到,郑青井那个家伙竟会临阵倒戈,正当我巨有威力的铁皮饭盒马上就要击中目标的时候,他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猛地推了一下我的肩膀。于是,半秒钟后,那女生的巴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好看的脸颊上,而我则踉踉跄跄地撞翻了两张椅子,最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乒乒乓乓一通乱响声中,背对着我的那个女生终于转过脸来,我揉着胳膊抬起头,然后下一秒钟便看到了做梦都不愿意相信的一张脸,无比熟悉的一张脸——唐乐乐。
她看见我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向郑青井求助。
郑青井抿着嘴走到我面前,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把手伸向我说,起来吧,小溪。
我望着那只悬空的手没有动,脑袋里原本乱七八糟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
原来这就是鸡毛说的“知道以后却宁愿自己不知道的真相”,原来我兜兜转转寻找许久的NO.6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我撑着桌子站起身,看看唐乐乐,再看看郑青井,一步步地后退,我说,我曾经以为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可现在才知道,我只是你们感情世界外最可悲的第三者。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它掉下来。
身后的唐乐乐和郑青井,没有追上来。
那天我逃课,沿着环城路走过大半个梅安。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提着两瓶啤酒,窝在河滨公园的长椅上装鸵鸟,始终沉默着跟在身后的鸡毛挪过来坐到我旁边,他从我手里拿过酒瓶喝了两口说,小溪,我还以为你真不知道累呢。
我扭过头去瞅着他,从未有过的认真口吻,鸡毛其实你该早告诉我的。
他笑笑,我没想瞒着你,只是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乐乐跟阿井分开很久了,她以后会出国这是早就定下的事。阿井无条件地跟着她,既然迟早会分开,不如早些断了干净。
我想了想问,郑青井转来青兰是为了乐乐吗?
他摇摇头,阿井的有些心思怪的很,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点点头。
鸡毛瞅了我一会儿说,小溪,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说吧,我看着你这样子挺难受的。
我弯了弯嘴角没有再说话,其实心里真的很难过,可是鸡毛,跟你说,又能有什么用呢?
7、无悔的青春盛宴
我开始刻意躲着唐乐乐和郑青井,不再频繁地往音体楼跑,自习、吃饭习惯独来独往。升学的压力给了我最大最好的逃避理由,所有人都看出了我的变化,可是没有办法,那些隐匿的关系一旦曝光,彼此就再回不到以往的亲密无间。
六月,唐乐乐去往澳洲的各项手续都办妥了,临走的前一晚她站在我家门前,红着眼睛说,小溪,请你一定相信我,这世界上我最希望能得到幸福的两个人就是你和阿井,哪怕你们各自的幸福我都只有旁观的资格。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是那样的委曲求全,我笑了一下伸手拥抱她,我说,乐乐,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辈子的朋友。
乐乐离梅安的那天,“鸡毛掸子”在青兰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告别演唱会,名为——为你奔赴一场无悔的青春盛宴。
尽管事先鸡毛无所不用其极地逼我去现场,可我依然无比豪迈地放了他的鸽子。
当然我也没有去送唐乐乐。
我独自一人跑去潮湖边的那颗巨槐下,像土拨鼠一样挖出那个承载着四个“远大”理想的玻璃瓶,然后深吸口气,一个个地打开来看。
浅黄色的便签条上,鸡毛歪歪扭扭地画了一间铁皮房子和一大堆比基尼美女。
淡粉色的便签条上,我横七竖八地列了N多个重叠在一起的郑青井和NO.7。
纯白色的便签条上,乐乐一手漂亮的小楷清清楚楚地写着,如果小溪的理想能实现,我就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飞回来,给她做伴娘……
我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她说的那句“这世界上我最希望能得到幸福的两个人就是你和阿井”,然后眼泪便像是疯了一样涌出眼眶。
属于郑青井的那张便签条被我牢牢地攥在手心,原本是最想窥探的秘密,如今却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郑青井,事到如今,我不曾有片刻后悔喜欢你,这场名为“暗恋”的青春盛宴我情愿为你奔赴,虽然累过,痛过,哭过,却无怨无悔,甘之如饴。